大宋清欢第289章 谋议
听完贺咏的案子苏颂的面上方才透着无奈与苍凉的平静之态如被风拂去眼中透出望见转机的兴奋。
他当然晓得利用好环庆军旧案比自己大过年的跑去赵煦跟前痛哭流涕重要得多。
“老夫已致仕此事须找曾布。
” 苏颂果然和姚欢说出了同一个能合作的大人物。
“还要找章楶。
”他看了一眼苏迨又补充道。
章楶? 邵清和姚欢都略带诧异。
邵清这大半年来的确亲见章楶整肃环庆的情形。
姚欢不久前也的确刚从姨父口中知晓章捷因为朝廷是否要斩折可适而与蔡卞翻脸。
但章楶毕竟是章惇的堂兄。
苏颂解惑道:“那位贺咏郎君既是随章楶来到京城元日献俘仪式后章楶出面以归义遗民、通晓夏语的缘由留下他给枢密院当差表面上的破绽少些。
至于章惇那边老夫觉着章楶至多因为这位堂弟、与曾枢相不睦过却不会出卖二苏。
毕竟章楶与苏学士颇有交游这两个词家高手呐从前常有唱和。
” 邵清脱口而出:“《水龙吟·杨花》?” 他所说的这首词乃章楶用水龙吟的词牌、以杨花为题写就后教苏轼看到苏轼十分欣赏回应了一首。
章楶词中“望章台路杳金鞍游荡有盈盈泪”苏轼词中“细看来不是杨花点点是离人泪”皆为士林喜爱、传唱成为吟诵至今的名作。
姚欢瞄了一眼邵清觉得他俨然就是一本行走的宋词三百首。
而且看起来是纯爱哪像姨父不过是为了追回爱妻才四处摘录好词好句。
苏颂冲邵清点点头:“他们都是嘉佑二年的同榜进士。
杨花词作于元佑初年其实据老夫所知更早的时候章楶在武昌为官子瞻就去拜访过。
章楶在华亭(今上海松江)时自建一座‘思堂’子瞻还依他所求寄了一篇《思堂记》。
到了元佑年间章楶往西北赈灾多有艰辛子瞻性子素来疏朗有谐趣寄与章质夫的诗句亦是将抚慰寓于戏谑中。
” 苏颂说着说着对章楶已不再直呼其名而代以章楶的字——“质夫”显见得又亲近了几分。
一旁的苏迨此时也摒弃了方才的惶惶哀惧之色带着感念之意道:“的确章经略与父亲的交谊并未因其弟章惇态度的转变而淡去。
父亲被贬惠州章经略知广州虽不久即往西夏用兵但相距万里章经略亦不忘下令广州通判常往惠州送酒送药。
” “怪不得”苏颂恍然悟道“我回京后遇到章质夫他问了我一些宋辽榷场的情形忽地提及子瞻秋末给他的书简中说是朝云娘子过世了。
质夫颇为黯然喟叹子瞻痛失这位红颜良伴在惠州莫要因悲伤身。
” 朝云就是王朝云苏轼的侍妾史载因染疫病死于苏轼的贬所惠州年仅三十四岁。
若是刚穿越来时姚欢听到这个名字免不了立时又要起了猎奇之心一惊一乍满腹“是她是她就是她”的弹幕。
然而此刻姚欢更专注于提炼这些话中所传达的信息。
王朝云之于苏轼的意义与其说是侍妾更不如说是知己。
即使在北宋这个男性文人颇习惯于情感外露的时代文人士大夫普通的往来书简中也鲜少提及自己的女性伴侣。
苏轼能在给章楶的信中专门诉及朝云过身之讯可见他与章楶的交情的确不浅。
苏颂又转头问邵清:“你此行出征跟的就是章质夫所部有何所见所闻?” 邵清方才听到章楶向苏颂讨教宋辽边贸之事已然联想到章楶在大战后的一些举动。
“苏公晚辈不懂兵法只常听章经略提到筑垒浅攻四个字欲在天都山周围营筑大小城寨、堡垒占据这片产粮、牧马的膏腴富庶之地一来可令夏人断了供给二来可重开商路收税三来又能与环庆、鄜延遥相呼应。
而冬月时的最后一场北入夏境的突袭战虽斩首过千章经略实则并不太愿意去打。
晚辈有一日去给章经略副将看伤听闻似是章惇绕过枢密院指令章经略出战的。
” 苏颂心中越发有数了。
苏颂一生数次出使辽国正因为对于辽国军事实力的变化心中有数才力主宋辽息战。
现下看来章楶应也渐渐发现宋军对夏军的实力已明显占优而西夏小梁太后仍像个疯婆子似地一次次挑衅实则是为了用穷兵黩武的方式减轻西夏国内各方势力对她权力的威胁。
如此情形下保持冷静的章楶未必再一味顺着章惇和蔡卞的意思去猛攻、幻想着用大战一举灭夏反倒会站到曾布适度开疆、筑垒浅伐、屯边弭兵的立场上来。
而这个思路当年苏辙做宰相时也是提过的。
章楶、曾布、苏辙至少目下有可能联合起来扳倒蔡家。
苏颂于是向眼前的三个年轻人道:“老夫想来此为旧案子由当初知晓一二。
却也是新案须仰仗曾枢相和章经略同查。
只是不瞒你们老夫对曾枢相并无十分把握。
故而吾等兵分二路。
老夫在京中去说服曾枢相与章经略出面联手查案。
另有人应南下去知会子由。
那位贺咏手上的凭据亦应留出一部分被带去南边交给子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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