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妖柳相第358章 莲开见我
潭水幽深不起波澜。
白芷盘膝而坐身形不动如山心神却已飘摇于万古长河。
修道岁月如同一幅徐徐展开的画卷在眼前一幕幕流淌而过。
自握修道之初便是同辈中的佼佼者。
破境开山一气呵成。
凝气承台毫无阻滞。
归海玄心涅盘直至叩开天门修行之路都比旁人顺遂太多。
可也正是在跻身天门之后那条名为“无情”的大道如同一座无法逾越的雄关横亘在了面前。
根骨与心性本该相辅相成。
可白芷的道却与天性背道而驰。
会为师尊的垂暮而感伤会为同门的陨落而悲戚会为凡俗间的生离死别而心生不忍。
可所修的法门却要求斩断情丝漠视尘缘。
这种撕裂般的矛盾成了心中最深的一道桎梏让其在天门之境徘徊了数百年再难寸进。
不是没有想过打碎重来可大道根基已成岂是说碎就碎？那无异于自毁道行身死道消。
于是便被困在了那里进退维谷。
直到被柳相拉入那场“红尘一梦”。
在那个光怪陆离的虚假人间一场又一场截然不同的人生走马灯般上演。
有一世名为白栀。
是那座钢铁森林里的一只工蚁每日被闹钟唤醒被地铁吞吐灵魂被禁锢在一方小小的格子里面对着冰冷的屏幕敲击着无意义的字符。
世界是灰色的食物是无味的连笑容都是一种需要练习的职业技能。
直到某个夜晚坐在街边油腻的摊位上将一把辛辣滚烫的烤串塞进嘴里用冰凉的啤酒冲刷喉咙那被麻痹的感官才传来一丝灼痛的真实。
那是凡俗的苦一种钝刀子割肉般的名为“活着”的苦。
又有一世降生在寻常农家成了抱着婴孩的妇人。
初为人母的喜悦是那般纯粹。
怀中的婴孩是那么柔软一笑整个世界都亮了。
可好景不长一场突如其来的瘟疫席卷了村庄。
眼睁睁看着怀中的温热一点点变凉哭声从嘶哑到无声最后只剩下死寂。
那种剜心之痛让天地都失去了颜色。
守着空荡荡的摇篮日复一日夜复一夜连悲伤都成了一种习惯。
那又是另一种苦是爱别离是求不得是锥心刺骨的苦。
转眼间又成了边关的一名老卒。
见惯了生死饮惯了烈酒。
与袍泽们在篝火旁大口吃肉大声唱着跑调的歌。
昨日还拍着肩膀说要回家娶媳妇的兄弟今日便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被黄沙掩埋。
没有眼泪只有一口闷进肚子里的酒火辣辣地烧着五脏六腑。
所谓的家国大义在 individual 的生死面前显得那般苍白。
这又是另一种情是袍泽之谊是生死与共。
还有一世是个终身未嫁的绣娘。
守着一间小小的铺子一针一线将光阴都绣进了斑斓的丝线里。
窗外人来人往花开花落铺子里却永远是那么安静。
所有的喜怒哀乐都化作了指尖下的一鸟一花一山一水。
无人能懂也无需人懂。
那份安然与专注是一种沉浸于自身的近乎于道的寂静欢喜。
…… 无数的记忆无数的情感如决堤的洪水冲刷着白芷的道心。
悲、欢、离、合、爱、恨、嗔、痴、怨。
这些曾经避之唯恐不及的“心魔”此刻却以最真实、最猛烈的方式一一上演。
若无情何以感同身受那白领的麻木？ 若无情何以体会那母亲的锥心之痛？ 若无情何以懂得那老卒的铁血柔情？ 若无情何以沉浸于那绣娘的万古寂寞？ 原来错的不是“情”而是对“情”的执念。
她终于明白。
“太上无情”并非是让她变得冷酷变得麻木。
而是让其站在一个更高的维度去看待这芸芸众生。
天道为何无情？ 因为它公正。
它不因一人哭而降甘霖；不因一人笑而赐晴阳。
风雨雷电春去秋来万物皆在其法则之下一视同仁。
那高高在上的神明俯瞰着人间见众生疾苦心生悲悯故而降下福祉这是博爱。
若因一人的祈求而改变天地规则那便落入了私情是偏爱。
这才是真正的“无情”是“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的至高公允。
是博爱而非偏爱。
是悲悯众生而非执着于一人一事的情感。
“咔嚓——” 一声轻响仿佛从白芷的道心最深处传来。
那道困锁了数百年的无形枷锁应声而碎。
旧有的道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而新的理解如雨后春笋破土而出。
幽深的潭畔一年光阴于悟道者而言不过弹指一瞬。
当最后一缕晨光穿透洞顶的缝隙洒落在白芷身上时其身体开始发生了肉眼可见的变化。
周遭的天地灵气仿佛受到了某种无声的召唤化作一道道肉眼可见的洪流疯狂地涌入体内。
肉身在被重塑每一寸肌肤每一条经络都在这磅礴的灵气冲刷下焕发出全新的生机。
那是一种脱胎换骨般的蜕变。
紧接着一朵晶莹剔透的莲花自身下悄然绽放。
莲瓣舒展不染纤尘。
随即第二朵、第三朵……千百朵莲花虚影接连浮现层层叠叠将整个身躯簇拥在中央圣洁而庄严。
一步一莲莲开千朵。
气息也在这一刻毫无阻滞地迈过了天门巅峰那道门槛稳稳地踏入了化虚之境。
前所未有的轻松与通透充斥着白芷的四肢百骸。
感觉自己仿佛挣脱了一副沉重的枷锁神魂都变得轻盈起来可以随风而起与这天地融为一体。
柳相依旧静立于潭边神情平静。
清晰地观摩了白芷突破的全过程从道心破碎到新道初成再到破境化虚每一个细节都分毫不差地烙印在心神之中。
白芷的这次突破无疑提供了一份最直观也最宝贵的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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