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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风吹吹花不尽 第四幕

时间如指尖流沙悄然滑落。

转眼便是深秋距离老陈叔上门拜托看戏已过去月余。

这期间苏亦承和陆文生妥善安排了行程订好了海城昆剧院《牡丹亭》的票也提前跟林霖打了招呼。

林霖接到陆文生电话时正对着成魏工作室那份措辞严谨、条件优越的合同草案发呆。

听说他和苏导要陪一位村里的长辈来看戏他几乎是立刻应承下来仿佛找到了一个可以暂时逃离眼前抉择困境的借口。

老陈叔的身体在这短短一个多月里似乎又垮下去一些。

出发这天他穿着一身浆洗得发白、却熨烫得极其平整的旧军装胸前甚至别着一枚早已褪色的纪念章。

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由毛豆小心翼翼地搀扶着。

毛豆——或者说陈阿山如今越发沉稳寡言眉宇间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持重他默默地打点好一切行李、药品、路上用的暖水壶一应俱全看向老陈叔的眼神里是深不见底的担忧与不舍。

去海城的路上老陈叔精神倒还好靠在车后座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浑浊的眼中流露出孩童般的新奇。

他偶尔会指着某处用带着浓重乡音的普通话断断续续地跟苏亦承和陆文生讲起当年当兵时路过此地的模糊记忆提到省城那场让他记了一辈子的戏眼神便亮得惊人。

陆文生和苏亦承耐心地听着适时回应。

他们都看得出老陈叔是在用最后的精神气支撑着这趟圆梦之旅。

那身旧军装是他对过往峥嵘岁月的致敬也是对这场期待已久的艺术盛宴的最高礼敬。

抵达海城入住提前订好的、离剧院不远的宾馆。

稍事休息后傍晚时分一行人便前往昆剧院。

古老的剧院飞檐斗拱在都市的霓虹中保留着一份遗世独立的庄重。

入场的人不多多是些上了年纪的戏迷或是对传统文化感兴趣的年轻人。

老陈叔坚持不用毛豆搀扶自己拄着拐杖一步步走得缓慢而郑重那身旧军装在人群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又仿佛带着某种穿越时空的仪式感。

林霖早早就在剧院门口等候。

他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和深色长裤身形清俊气质干净在暮色中像一株挺拔的白杨。

看到苏亦承和陆文生他连忙迎上来恭敬地问好。

当他的目光落到被毛豆小心护着的老陈叔身上时尤其是看到那身旧军装和老人眼中那近乎虔诚的光芒时他明显怔了一下。

“苏导陆镇长陈爷爷阿山哥。

”林霖依次打招呼声音清朗。

老陈叔眯着眼上下打量了林霖一番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这就是小林吧?听文生他们提起过你好俊的后生像个……唱小生的料子。

” 林霖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连忙道:“陈爷爷过奖了我爷爷以前也是唱戏的我……只是学过一点皮毛。

” “哦?你爷爷也是干这个的?”老陈叔来了兴趣“好啊老祖宗的东西不能丢。

” 一行人检票入场。

剧院内部古朴典雅暗红色的座椅穹顶绘着繁复的彩绘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和旧木的味道。

他们的位置很好在前排中间。

灯光渐暗锣鼓声起丝竹管弦悠扬奏响大幕徐徐拉开。

《牡丹亭》的绮梦在这方古老的舞台上缓缓铺陈开来。

老陈叔立刻挺直了原本佝偻的背脊浑浊的眼睛紧紧盯着舞台一眨不眨仿佛要将每一个音符、每一个身段都刻进灵魂里。

当杜丽娘唱起那婉转缠绵的【皂罗袍】:“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时老人干瘪的嘴唇微微翕动无声地跟着哼唱眼角闪烁着一点晶莹的水光。

毛豆坐在他身边身体微微侧向老人一只手始终虚虚地护在老人身后另一只手则紧紧攥着拳头目光复杂地落在老陈叔专注而激动的侧脸上。

那里面有心愿得偿的欣慰有对生命流逝的无能为力更有一种沉静的、即将承担起一切的决心。

林霖坐在另一侧他原本只是抱着陪同和些许好奇的心态但很快也被舞台上的艺术所吸引。

他自幼在爷爷身边耳濡目染对戏曲并不陌生但如此正式、完整地观看昆曲《牡丹亭》顶级院团的演出还是第一次。

那水磨腔的细腻婉转那身段眼神的极致讲究那“无声不歌无动不舞”的严谨法度都让他感到一种源自血脉的震撼与共鸣。

他看着台上杜丽娘为情而死为情而生的至情至性看着柳梦梅的痴情不渝脑海中却不期然地闪过了成魏的脸闪过了片场那个昏暗的“出租屋”闪过了旧站台清冷的月光。

戏里的情可以跨越生死惊天动地。

而戏外的情呢? 是否也需要如此浓墨重彩奋不顾身? 他的目光又不自觉地飘向了身旁的老陈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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