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吹吹花不尽 第七幕
老陈叔的葬礼办得简单而隆重。
按照他生前的遗愿就葬在金饰村后山向阳的那片坡地上那里能看到大半村落能看到蜿蜒的溪流也能望见空山庄园的一角。
村里能来的人都来了男女老少穿着素色的衣服默默地送这位老村长、老长辈最后一程。
没有过多的哀乐只有山风吹过松林的呜咽和人们低低的、压抑的啜泣声。
阿山穿着一身明显不太合身的黑色衣服那是他临时在镇上买的。
他站在坟前腰杆挺得笔直像山崖边一棵沉默的青松。
他没有哭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只是定定地看着那抔新翻的黄土看着那块刚刚立起来的、简单的石碑。
陆文生和苏亦承站在他身侧稍后的位置如同两座沉静的靠山。
下葬填土人群渐渐散去。
最后只剩下阿山、陆文生和苏亦承以及几个与老陈叔尤为交好的老人。
“阿山节哀。
”一位老人拍了拍阿山的肩膀声音沙哑“你陈叔……是好人走得也安详。
往后村里还得靠你们年轻人。
” 阿山重重地点了点头喉咙哽得厉害发不出声音。
众人又停留片刻说了几句宽慰的话也各自拄着拐杖蹒跚着下山去了。
山坡上彻底安静下来。
秋日的阳光失去了夏日的烈度变得温沉而稀薄照在新坟的黄土上泛着浅浅的金色。
远处家家户户的屋顶炊烟袅袅溪边有妇人在浣洗衣物孩童的嬉笑声隐约传来。
生活并没有因为一个人的离去而停滞依旧按照它固有的节奏缓慢而坚定地向前流淌。
陆文生看着阿山依旧紧绷的侧脸开口道:“家里都收拾好了晚上去庄园吃饭吧。
” 阿山摇了摇头声音有些哑:“文生哥亦承哥谢谢你们。
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 陆文生和苏亦承对视一眼没有再劝。
他们明白这种时候任何的陪伴都显得多余有些情绪需要独自面对和消化。
“好那我们先回去。
有事随时过来。
”陆文生又用力按了按阿山的肩膀和苏亦承一起转身沿着来时的小路慢慢向山下走去。
走到半山腰苏亦承停下脚步拄着手杖回头望去。
阿山还站在那座新坟前一动不动。
秋风吹拂着他略显宽大的衣摆勾勒出他单薄而倔强的背影。
在他身后是层林尽染的群山是生生不息的金饰村。
他就那样站着像一棵刚刚经历过风雨正在努力将根系更深地扎入土壤的小树孤独却充满了向着天空生长的力量。
“他能撑起来的。
”苏亦承轻声说不知是在对陆文生说还是在对自己说。
陆文生也停下脚步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点了点头:“老陈叔没看错人。
” 两人不再停留慢慢走回空山庄园。
庄园里似乎也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寂寥。
虽然新书架带来了焕然一新的感觉但少了老陈叔偶尔来访的咳嗽声和带着乡音的唠叨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陆文生系上围裙开始准备晚饭。
动作依旧利落却比平时更沉默了些。
苏亦承没有去书房而是坐在客厅的窗边看着庭院外面那几棵银杏树。
金黄的叶子又落了不少在地上铺了厚厚一层。
他想起与老陈叔最初的相识想起洪水之后老人依旧挺拔的脊梁想起他支持空山庄园整改时的魄力也想起他穿上旧军装去看戏时眼中那孩子般的光。
一幕幕清晰如昨却又已天人永隔。
膝盖处传来一阵熟悉的酸胀感提醒着他时光在自己身上留下的印记。
他微微蹙眉调整了一下坐姿。
陆文生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面走出来看到他细微的动作问道:“腿又不舒服了?” “还好。
”苏亦承接过碗面条上卧着金黄的荷包蛋和碧绿的青菜香气扑鼻。
两人相对无言安静地吃着面。
一种共同的、为逝者哀悼也为生者祈愿的情绪在沉默的空气里静静流淌。
吃完饭陆文生收拾碗筷苏亦承拄着手杖走到庭院里。
夕阳的余晖将他的影子拉长。
他弯下腰有些费力地拾起一片形状完好的金黄银杏叶叶脉清晰在夕阳下仿佛半透明。
他拿着那片叶子回到书房将它夹进了一本厚重的、关于电影美学的书籍里。
这不是结束。
他想。
老陈叔的生命融入了这片土地化为了溪流、山风、和来年春天的种子。
而阿山接过了他肩上的担子也接续了他守护这片土地的魂。
如同这银杏叶凋零归于尘土是为了滋养来年新的萌发。
夜色悄然降临。
山村的灯火次第亮起星星点点与天幕上渐次浮现的星辰遥相呼应宁静而安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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