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北微光第109章 图钉的温度
铁北的黄昏总是走得急。
林暮抱着铁蛋消失在巷口拐角时最后一点夕阳正从帆布棚的缝隙里抽离维修铺里的光线骤然暗了下来只剩下灯泡投下的一小片昏黄光晕勉强照亮满地油污和零件。
江川蹲在地上手指捏着块抹布一下一下擦着铁蛋留下的梅花印。
猫爪印浅灰色印在黑黢黢的水泥地上像幅幼稚的抽象画。
他擦得很用力指节泛白直到水泥地露出原本的深灰色才把抹布扔回水桶溅起几点浑浊的水花。
工具台角落林暮坐过的小马扎还保持着倾斜的角度。
江川走过去弯腰把它摆正手指碰到凳面时顿了顿——余温还没散带着点布料被体温焐热的柔软。
他直起身目光扫过工具台突然停在一堆螺丝和垫片旁边。
一本速写本半开着躺在那里封面磨破的边角卷着露出里面浅灰色的纸页。
是林暮的。
江川皱了皱眉走过去捡起来。
本子很轻封面是廉价的硬壳边角被磨得发亮能看出常年被揣在怀里的痕迹。
他捏着本子的手指顿了顿想起林暮每次拿出来时小心翼翼的样子像是捧着什么易碎品。
指尖无意识地翻开纸页发出干涩的沙沙声。
前面画的大多是铁北的街景——锈迹斑斑的工厂管道、歪脖子老槐树、筒子楼晾在外面的旧棉袄线条细腻带着点林暮特有的怯懦感。
翻到最后几页纸薄得透光江川的动作放得更轻了。
然后他看见了那张画。
铅笔线条很轻却把轮廓抓得极准。
画面中央是个蹲着的身影穿着蓝色工装外套正低头调自行车刹车右肩比左肩高一点手里捏着刹车线的手指关节突出——是他自己。
脚边卧着一团橘白相间的毛球尾巴尖微微翘起正是铁蛋打盹的姿势。
最右边小板凳的右腿明显往里歪和他天天坐着的那个破凳子分毫不差。
江川的呼吸顿了半拍。
他见过林暮画画知道这小子手巧却没想过会被画进画里。
铅笔线条在纸上叠了几层暗处用手指蹭出朦胧的灰调连他手腕上那道旧疤都隐约能看见。
画里的光线是暖的像是把下午那点夕阳全揉进了纸里连空气都透着点毛茸茸的温度。
江川盯着画看了很久直到灯泡开始发出嗡嗡的低鸣才回过神。
他合上速写本手指摩挲着最后一页的边缘——那里薄得几乎能看见后面的画他能感觉到铅笔线条在纸背上留下的浅浅凹痕。
操。
他低声骂了句声音很轻被风从帆布棚缝隙灌进来的呜咽声盖了过去。
江川把速写本塞进自己工装外套的内袋紧贴着心口的位置。
布料传来本子的形状薄薄一片却像块烙铁似的发烫。
他转身开始收拾工具动作比平时快了些扳手扔进工具箱时哐当一声惊飞了棚檐下躲风的麻雀。
散落的螺丝装进铁盒扳手和螺丝刀按大小码进工具箱地上的废机油用沙土盖了小马扎折叠起来靠在墙角。
江川锁工具箱时钥匙在锁孔里转了两圈才卡住发出咔嗒一声脆响。
他拉起帆布门帘用铁链穿过门环锁上金属碰撞声在空旷的巷子里荡开很远。
天已经完全黑透了。
风比下午更烈卷着碎雪沫子刮在脸上像小刀子割。
江川把衣领立起来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踩着地上冻硬的冰碴子往家走。
路灯昏黄照在积着灰的雪地上反射出惨淡的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又被巷口的风揉碎。
筒子楼的楼道灯坏了三天了物业没来修。
江川摸黑上楼脚步很轻却还是在每级台阶上发出吱呀的呻吟——这栋楼比他还老。
走到三楼拐角他家门楣上挂着的红塑料袋被风吹得猎猎作响里面装着白天买的药。
他掏出钥匙开门金属钥匙插进锁孔时屋里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
回来了?江父的声音从里屋传来沙哑得像砂纸摩擦。
嗯。
江川应了一声反手带上门屋里的煤烟味和药味扑面而来。
客厅没开灯只有里屋门缝透出一点微弱的光线勉强勾勒出家具的轮廓。
他把外套挂在门后的钉子上内袋里的速写本硌了他一下。
今天冷得很。
江父又说语气里没什么起伏。
嗯。
江川走到煤炉边添了块蜂窝煤橘红色的火光舔着炉壁在墙上投下晃动的影子。
他没开客厅的灯借着炉火的光走到工具箱旁——那是个掉了漆的铁皮箱子放在客厅靠窗的角落里面塞满了各种零件和工具是他在家干活的地方。
他从外套内袋掏出速写本放在工具箱盖上。
炉火的光忽明忽暗照在封面上磨破的边角泛着暖黄。
江川蹲在箱子前手指在封面上犹豫了很久才轻轻翻开找到那张画。
画里的自己被炉火映照铅笔线条仿佛活了过来。
他看着画里那个专注拧刹车的身影突然想起下午林暮握着铅笔的样子——手指纤细骨节分明笔尖悬在纸上半天不敢落下像怕惊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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