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留守的十七年第31章 大山里的吃食
肚子像个填不满的无底洞光靠地里那点指望不到的苗和奶奶施舍的馊饭根本扛不住。
大山就成了我另一个找食的饭碗。
还好它虽然硌脚有时候却也心软藏着些能填肚子的东西。
春天是最好熬的时候。
山坡上、沟坎里蕨菜顶着卷卷头冒出来了。
放学路上眼睛就跟探照灯似的扫。
看到那紫汪汪、毛茸茸的小拳头心里就一喜。
蹲下去手指掐住根部轻轻一掰“啪”一声脆响一根嫩蕨菜就到手了。
一会儿功夫就能掐一小把。
拿回家用开水焯一下那股子青涩味就没了拌上一点点盐就是一顿菜。
虽然没啥油水但至少是新鲜的能下咽。
野葱和香椿更是好东西。
野葱长在石头缝里细细的一根味道却冲得很比家种的葱香多了。
找到了就连根拔起抖抖泥生吃都能辣得人直流眼泪但嘴里有味儿啊!香椿树高我爬不上去就捡树下掉下来的嫩芽或者等风吹下来几枝。
拿回去焯水切碎拌在糊糊里顿时那清香味就把野菜的苦味压下去不少。
夏天地里活最多最累但山上的野果子也多了。
刺泡儿(覆盆子)红艳艳的藏在带刺的藤蔓里摘的时候要特别小心不然手上全是血道子。
但塞进嘴里那酸酸甜甜的汁水能让人忘记一会儿累和饿。
还有那种黑紫色的“乌泡子”(龙葵)一嘟噜一嘟噜的熟透了甜得很就是吃多了舌头牙齿都染得黑紫像中了毒。
最盼着的是秋天。
山上的毛栗子、野柿子熟了。
毛栗子外面裹着刺猬一样的硬壳得用脚踩用石头砸才能剥出里面棕色的果子。
生吃脆甜放在灶膛灰里煨熟了又香又面能顶饿。
野柿子挂在光秃秃的枝头像一个个小红灯笼。
摘下来硬邦邦的涩得拉舌头不能直接吃。
得藏在米缸里或者用稻草捂起来等它慢慢变软变红那甜糯的滋味简直是世上最好的零嘴。
这些大山给的吃食都不是正经饭填不饱肚子但能骗骗咕咕叫的肠胃能让我在又累又饿的时候尝到一点点甜一点点不同的味道。
它们是我的零嘴是我的盼头。
找这些吃的也得偷偷摸摸。
不能让奶奶看见看见了她准骂:“又死哪去野了?正经活不干净琢磨这些没用的!”或者更糟她要是觉得好吃一声令下:“去!多摘点回来!”那我就成了专门给她找零嘴的苦力自己可能一个都落不着。
所以我往往把找到的好东西藏在书包最底下或者塞在衣服口袋里趁没人的时候偷偷啃了吃了。
吃一根野葱嘴里能香半天;吃一把刺泡儿能甜到心里去。
有时候我对着那头默默吃草的老牛会偷偷跟它说:“牛啊牛你看大山还是有点好处的对吧?它饿不死我们。
” 老牛甩甩尾巴喷个响鼻算是回答。
这些野菜野果是大山沉默的慈悲。
它知道我饿知道我苦就悄悄在这些沟沟坎坎里藏了点它能拿出来的、最好的东西。
虽然这点东西微不足道还得我千辛万苦去找去摘但至少它没像奶奶那样把我往外推。
靠着地里的苗靠着山上的野味我像只找食的小耗子这里扒拉一点那里偷摸一点一天天竟然也熬过来了。
肚子时常还是饿的但至少没真的饿死。
大山是残酷的它让我干活干得累断腰;但它也是慈悲的它总是在我最饿的时候给我留了一口吃的。
就靠着这一口口的野味我在这苦日子里咂摸出一点点活着的滋味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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